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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节 (第4/5页)
贱。最可怜,是你原非狠心歹肠之人,却唯有等那些强过你的人落难,才能让你舒一口气。 ??想到此,她眼中忍不住滴下泪来,忙用湿手背抹掉,不愿再多想,用力捶打起衣裳。这时,院门忽被推开,有人走了进来。抬头一瞧,是个十来岁的小厮,常日里专替人跑腿送信送物,名叫陈六,阿菊的弟弟何奋便常使陈六来送东西。阿菊见他拎着个竹篮,忙要站起身,一对儿女已经欢叫着扑了过去,争着抢过那只篮子,嘴里欢叫:“舅舅又送好吃食来了!” ??“阿嫂,这是何哥让送来的桃穰酥,还有你要的磨刀石。” ??“多谢!阿奋怎么自己不来?我都两个多月没见他影儿了。” ??“他说官里公事忙,今天又摊上一件远差,耽搁不得,已经启程去洛阳了。” ??“这么急?”阿菊纳着闷看陈六出去,回头一瞧,小儿女已经揭开篮子盖布,各抓出一块桃穰酥吃起来。 ??“两只馋痨虫。”阿菊笑骂着,提起篮子拿进厨房,将桃穰酥一块块取出来,搁进食盒里。桃穰酥拣完后,最底下有个黑布包,她伸手去拿,很沉,忙用两只手打开,一瞧之下,顿时惊住。 ??里头哪里是磨刀石?亮锃锃,竟是银铤。一锭五十两,共有六锭! ??第十四章 摔盆 ??宁输数子,勿失一先。 ??——《棋经》 ??黄瓢子继续去访第三家,青绿孟家。 ??青绿装全称叫青绿叠晕棱间装,不做花饰,纯以青、绿二色,以深浅叠晕之法,或内青外绿,或外青内绿,互为映衬。画饰之后,斗拱梁柱如同碧琉青玉,极清雅莹秀。五彩、碾玉、杂间等装,黄瓢子从不敢奢想,也觉着过于繁丽,他心底里最爱的便是这青绿装,常暗暗盼着有朝一日能学到这手艺。可一门手艺如同别家一座钱库,轻易哪里入得去?年纪越来越大,这心也随着慢慢灰掉,只能偶尔白馋白羡一番。 ??黄瓢子曾听父亲说:“心品便是艺品,有哪等人,便有哪等艺。”这话他越活越觉得有理。像他自己,一没灵性,二没巧劲,三又不善讨好别人,只会埋头吃笨苦。这土块一般的心品,能学到这黄土刷的手艺,已是满限了。而像五彩史家父子,即便立在那里不言不动,瞧过去也满眼贵气。碾玉典家则是一门雅气。杂间装黎百彩,虽然为人有些老滑,却也百灵百透,难怪能将杂间装振兴得那般煊赫。 ??至于青绿孟家,如今掌门的叫孟青山。京城彩画名家中,孟青山是最清静的一个。常日间,除了彩画营生,孟青山便只爱花石竹木。他在北郊陈桥门外置买了一座园子,自己种花养树,极少与人结交。恐怕正是这般清静人品,才练得出那般清逸手艺。虽然只有青绿二色,在他手底下,却能演化出许多清趣逸境。黄瓢子曾见识过孟青山彩绘的一座楼宇,整幢楼看过去青莹莹、碧鲜鲜的,像是用青锦绿缎绣成。走近再细看,那青与绿又各有不同:朝阳一面,碧水天光一般明透;背阴一面,翠竹清池一般幽秀;两侧则晴空绿树一般翠静。单是一面斗拱,中间左右上下也都深浅有别、渐次变化,简直如同碧水青影凝冻而成。黄瓢子当时连连惊叹,青和绿,每日都见,哪里知道其间竟有如此多层层叠叠、浅浅深深变化。 ??每回见到孟青山,黄瓢子都有些局促,一个字都不敢多言,生怕惹得孟青山厌烦。他曾听阿菊说,岳丈何飞龙最好热闹,性情正与孟青山相反。当年何飞龙几次邀孟青山一同去欢聚畅饮,都被孟青山冷拒,令他当众难堪,因此,两人始终不和。黄瓢子不知道自己今天这般冒冒失失过去,会不会惹恼孟青山。何况,看五彩史家、杂间黎家,似乎并没有出什么祸事。孟青山那般清冷人,恐怕更不会卷进什么是非中。 ??黄瓢子犹豫了一阵,忽然想到孟青山的弟弟孟清溪。虽然一母同胞,两人却大为不同,孟清溪手艺远不及兄长,性情却极躁进,事事都要争出头。每回彩画行相聚议事,孟青山能避则避,孟清溪却不请自到、次次不缺。不论关不关己,都要强说几句,却极少能说得近理。又一张口,嘴角便要斜撇,人都背地里笑他是“孟歪嘴”。